“打癔症”的母亲

Walter146

大学第一个假期回家，我抱着母亲的胳膊，缠着她，非要和她一起睡。
　　
　　母亲刮了刮我的鼻子，说：“都是大姑娘了，还要妈搂着睡，羞不羞呀？”我厚着脸皮说：“我要找回童年的记忆！”
　　
　　我把父亲赶到客厅里睡沙发，和母亲一起睡觉。还是躺在母亲的怀里好啊，温暖而又舒适。已经深夜了，我还睡意全无。我和母亲大讲特讲校园里发生的新鲜事，而母亲则津津有味地说着我童年时做过的一些“糗事”。终于说累了，母亲轻拍着我的肩膀，我像枕在海浪上，进入了甜蜜的梦乡……不知睡了多久，我被“腾”的一声响惊醒，揉着惺忪的睡眼，竟看到母亲坐了起来，向我这边张望。她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紧张，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。
　　
　　“妈！你做噩梦了吧？”我问道。
　　
　　“没有，没有，耽误你睡觉了。”母亲长吁了一口气，重新躺下。
　　
　　谁知过了不久，母亲“旧病”复发，再次猛地坐起来，看到我安静地躺在她身边，她再次躺下。
　　
　　“干什么呀，妈！你这么一惊一乍还让不让人睡觉了？”我生气地撅起了嘴。
　　
　　“好了，好了，妈不这样了。”母亲充满歉意地把手伸过来，有节奏地轻拍着我的肩膀。可是，不一会儿，母亲再次突然坐了起来。
　　
　　三番五次，母亲一夜折腾到天亮。被打破了“美梦”的我怨声载道地抱着被子向自己的卧室跑去，走过客厅，还不忘报复性地捏一下还在睡梦中的父亲。
　　
　　“晚上再睡吧，马上要吃早饭了！”母亲在我背后喊。
　　
　　“别管我，我要‘补觉’！”我把母亲关在了门外。
　　
　　一觉睡到了接近中午，在父亲的千呼万唤中终于醒来。母亲去菜市场买菜了。我边吃着“早餐”边向父亲历数母亲昨晚犯下的“滔天罪行”。
　　
　　你妈过去睡觉经常“打癔症”，但现在好久不这样了，可能是因为你回来的缘故吧！
　　
　　父亲说的“打癔症”，在我们北方是指有些人在睡梦中睡得不踏实、一惊一乍的症状。但他把责任推卸到我的身上，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。
　　
　　看到我一脸委屈。父亲笑着向我解释：你小的时候，妈妈为了你操碎了心。你刚出生时，经常“漾奶”。一旦“漾奶”，嘴巴和鼻孔里的奶状物就四处喷涌，这让我和你妈妈都非常恐慌，生怕你窒息。为此，你妈专门请教护士，特意准备了棉签和清水放在你身边，只要你“漾奶”，她就立即用棉签为你清理鼻孔。白天还好办，关键是在晚上，你妈妈根本就不敢深睡，怕你在夜里“漾奶”，得不到及时清理，而引起窒息。你的这种症状一直持续了一年才好转。在这一年中，你妈妈每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，她经常睡着睡着就突然坐起来，看你“漾奶”没有。为此，她就落下了“打癔症”的毛病，睡着睡着会突然惊坐起来。所以，周围的邻居都说，你能活下来，完全是因为你有一位心细如发的妈妈，如果换作一个粗心大意的人，你可能根本就无法长大成人了。
　　
　　晚上，我仍然坚持要陪母亲睡。夜里，母亲照例又打起了“癔症”，我也坐了起来，搂着母亲的肩膀柔声说：“妈，女儿已经长大了，你可以睡个安稳觉了！”
　　
　　母亲听话地躺了下来。下半夜，她没有再“闹腾”，睡得非常恬静，粗糙的大手始终握着我的手，脸上挂着上弦月般的笑容。而我的枕头，不知什么时候，已全部被泪水打湿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