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种爱，今生来不及回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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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有一种爱，今生来不及回报

  ——月胧明

  

  

  亲爱的姥姥：

  　　

  你走得那么突然，匆忙得甚至来不及看你最最疼爱的外孙女最后一眼，要我如何接受，最最疼爱我的姥姥已经没了的这个事实？

  　　

  直到赶到你床前，我仍然以为你只是睡着了。我用力扳开你的眼皮，想让你再看看我，你看到了吗？

  　　

  妈妈说你终于解脱了，再也不用活受罪了，你是去天堂享福了。活着的时候，你几乎没享什么清福，你的一生都在奉献，全部无条件地奉献给了子孙后代。

  　　

  或许苟延残喘地活着对你确实是一种折磨，你从不愿麻烦子女，连离开时都选在4月5日清明节期间，即便走了也不给子女添麻烦。

  　　

  你已死里逃生了无数次，医生下了无数次的病危通知，你都奇迹般地康复了，可见老天爷已经很眷顾你了，我们也无不感激。多希望这次也只是你跟我们开的又一场玩笑，虚惊一场之后你仍在世。虽然你活得并不痛快，但是存在总是对家人的一种有胜于无的安慰。尤其是姥爷，要他如何承受晚年丧失老伴的凄凉之痛！他是那样多愁善感的人，现在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可怜小老头。好在他还有我们，我们会替你照顾好他的。

  　　

  舅妈说你临走前翻开眼皮深深地看了她和舅舅最后一眼，大概这便是“我要走了”之意吧。多希望自己能够有所感应早点出门，那样或许还来得及看你最后一眼。可你已经等不及了，最后一眼里没看到你最心爱的小香香，你会觉得遗憾吗？你是自己闭上眼睛的，这是不是代表你已经瞑目了？你是心疼我，不忍心让我眼睁睁地目送你离开对吗？

  　　

  你被穿上了鲜艳的红衣，被化了靓丽的红妆，风风光光地上了路，我该为你感到欣慰才是。可是当你被推送进火化厅时，我还是难以接受，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最后一面了，我再也没有姥姥了！一个半小时的火化过程，对你来说是解脱，对我们来说却是漫长的煎熬。曾经陪伴了我23年的姥姥，如今却在一个小盒子里。你再也回不来了，我再也回不去了。

  　　

  每个人都只能被某个人陪着走一程，没有永远的永远。而你，不管有意识无意识，在我的生命里停留了23年。而我，不管有记忆无记忆，在我活着的23年里，你始终都在。可是，也只能到此为止了。你不能陪我继续走下去了，天堂里的小舅在呼唤你了，妈妈总是要去陪儿子的。前年的11月，你已经差点离去了，我仍然感激上苍，让你在我身边多停留了一年半的光景。

  　　

  姥姥家的阳台上，再也不会探出你在夕阳中依依不舍与我挥别的身影了。我曾在来自你的疼惜的目光中渐行渐远，仿佛近在昨日，那是我多么期望能持续到永远的永远啊！后来你卧病在床，这个身影又被舅舅取而代之了。这是多么残酷又无奈呀！就像我不能拒绝长大一样，你也同样无法拒绝老去，无法拒绝离开。

  　　

  记忆永远停留在被你宠溺的童年岁月，你用擀面杖碾成粉末的花生米，做的韭菜合饼和糖面包子，都是我今生再也品尝不到的美味了。那时你每天都会从大沽路走到中山路的百盛，给我买一盒原味的伊利优酸乳，纯纯的味道，一如你毫无杂质的原汁原味的爱。感冒嗓子疼时，你总会跑去老舍公园附近给我买一盒梨膏糖。那时我总是两块钱两块钱地问你要零花钱买零食吃，却不怎么问父母伸手要钱。还记得有次你把我的刘海一刀切剪坏了，看着镜中自己滑稽可笑的形象，我笑着笑着便哭了，于是你“赔”了我50块钱，此事才“作罢”。姥爷不能送我去栈桥坐班车时，是你接替了他的“工作”，我却嫌你走得不如姥爷快，一路不停地催你。即使你生病人在昏迷中，依然会在意识模糊之际呢喃着我的名字……

  　　

  后来有一天，我突然长大了，你突然跌倒了。后来的后来，你和姥爷再也不用送我去坐班车了，我也越来越忙了，忙升学，忙高考，忙得甚至忘记了从小将我抚养长大的你和姥爷。你在晚年遇到了我，我却自打出生之时便已有了你，降世以来的第一顶小帽子，便是巧手的你替我亲手缝制的。童年与晚年的相遇，必然会有一场凄凉的分别。我知道你是多么想陪我继续走下去，只无奈于心有余而力不足。还记得你曾艰难地承诺会活到我结婚之时，你答应我的事情，唯有这件没有办到。

  　　

  二十余年的爱，今生来不及回报，却会用余生的八十年，一直怀忆到永远。以后即使等我当了姥姥，也会始终记得自己也曾有过一个爱我至深的姥姥。

  　　

  今天是我的23岁生日，23年前你是如何盼望着我的到来，今天的我就是如何盼望着你的回来。爸爸问我有没有最想要的东西，我说我想要我的姥姥。

  　　

  无数个梦里，你终于不再卧床；无数个梦里，你终于开口对我说话；在今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，我也只有在梦里喊你一声“姥姥”了。

  　　

  姥姥，一路走好，愿你在天堂永世安康，你的外孙女早晚会同你相聚。和你一起度过的岁月，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却。

  　　

  爱的你小香香

  　　

  2013年4月9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