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动谷力

标题: 我要做荒木经惟的女人 [打印本页]

作者: OGeorge    时间: 2021-5-27 13:06
标题: 我要做荒木经惟的女人
结婚前,荒木经惟写了三封信给我。其中一封信里没有信笺,只有一片小红叶,寄自札幌的百乐酒店。我拿着小红叶,不禁怀念起札幌的秋天。
  
  其余两封寄自奈良,是相继寄来的,上面分别写着“第一封”“第二封”。他因外景拍摄去了奈良,下榻奈良宾馆,在宾馆古雅的书桌上写下这些信。我不知把这两封信放在何处了,现在想拿出来看看,却没能找到。不过,信的内容还依稀记得。
  
  信的开头是这样的:窗外,我看见了五重塔。一阵寂寞袭来,我拉开书桌的抽屉,里面空空如也,这样才好,因为抽屉的来回摩擦声可以让我暂时忘掉寂寞。——之后,便是具有前卫小说风格的内容。最后一句是:希腊的吹笛少年皮皮在哪里呢?(皮皮是指我。)
  
  这是“第一封”的内容。“第二封”的开头更加充满浪漫气息:“因为外景拍摄,我来到架着小木桥的河边。如果阳子在这里,我们不要手拉手,也不要相互拥抱,只要两人肩并肩地站在木桥上就好,阳光温柔地包围着我们。”
  
  “第二封”里面附带了一个从古代就已传到奈良的中药方,据说对治疗急躁情绪很有效。
  
  结婚后,我们俩又去过充满如此美好回忆的奈良,大概有两次。当时,我多想住进奈良宾馆,多想在奈良宾馆的餐厅里,像他曾经历过的那样,一边听着维瓦尔第,一边就餐。我也想在他写信时曾伏案过的、放着古董屏风的书桌上写信。但是,春天的奈良游客太多,奈良宾馆住满了人。尽管如此,我们在奈良看到了在东京难得一见的垂枝樱树,以及有名的五色茶花。这些花与春寒料峭的奈良很相配。五色茶花开在白毫寺。我们登上好几梯凹凸不平的石阶,终于来到这座山寺。这真是一座未经任何修整、原始古朴的寺庙。也正因为如此,悄然开放的山茶花才显得如此光彩夺目,娇艳无比。
  
  也许是那一年比往年都要寒冷的缘故吧,花期推迟了。只有在向阳的地方,含苞待放的花蕾才微微绽放。虽说是五色,但也不是花哨艳丽的搭配,而是带有乡土气息的色调。在登石阶的途中,回首俯瞰大地,只见桃花、樱花、连翘、珍珠绣线菊、油菜花,如梦似幻地轻飘飘地浮现在春天朦胧的雾霭中。这份感动和去净琉璃寺时是一样的。当时净琉璃寺的吉祥仙女确实光彩照人,但更触动我心弦的,是寺院门口盛开着的各种鲜花,那些如梦幻般存在于大自然之中的天然的桃红色、黄色和白色。
  
  结婚时,他还是电通株式会社的职员。我也在电通工作了5年,结婚后,我便辞去了工作。我毫不留恋日文打字这个工作。一直以来,我都坚定不移地怀抱着结了婚就辞去工作,走進家庭这样的理想。所以很快,我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家庭主妇。
  
  以前和现在不同,家庭主妇这个称呼还没有受到冷遇。在电通,和我同一个时期的女孩子们一旦结了婚,几乎都走进了家庭。在当时,“女性要自立”“女性要有自己的职业生活”诸如此类一些充满锐气的话,还没有被公开提出来。但是,即便在那个时候,肯定也有一些女性为平衡家庭和事业而伤透脑筋,也有一些女性因为有工作,而不能下定决心是否结婚。一想到这些女性,我真的感到很惶恐。被各种各样的痛苦折磨,为追求崇高的理想而百折不挠地努力,我完全没有体会过类似的经历。总之,我感觉我就是那种什么事都不想、脑子一片空白、茫然地活到现在的那类人。
  
  虽然我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,但并没有经历太大的艰辛。顺利地进入自己向往的高中,顺利地进入电通,进入公司的第二年的冬天,与荒木相识,谈了3年的恋爱,最后爱情终于开花结果,在我24岁的那年夏天,与31岁的他结婚了。
  
  结婚第二年,丈夫便辞去了电通的工作。在辞职那天,他买回来一瓶红葡萄酒。
  
  “今天呢,因为有特别好的事情,所以买了一瓶葡萄酒回来。”
  
  “什么?什么好事?”
  
  “好了、好了,这个,等一会儿开葡萄酒的时候再说。”
  
  到吃饭时间了,他用螺旋式开瓶器将葡萄酒的瓶塞打开,咕嘟咕嘟地往玻璃酒杯里倒。
  
  “其实,今天我辞职了。所以,为了表示庆祝,干杯!”
  
 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呆了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。虽然我想他迟早是要辞职的,但没有想到决定会来得如此突然。据说,当时他被部长叫去,部长问:“你是回到以前的(获得太阳奖时的照片)那种摄影风格呢,还是维持现状(大肆地在杂志上刊登裸体照)呀?”怎么办?这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。于是,他干脆提出辞职,部长反倒吃了一惊,好像说了一句:“你与夫人商量之后再做决定不好吗?”他一边快活地说着这件事,一边喝着葡萄酒。虽然对未来感到有些不安,但他那颗毅然辞职的心却透明可见,令我感动万分。
  
  我并非因为深信丈夫拥有非凡的才能而跟随他至今。一旦拥有了如此悲壮的心情,有时就会显得不自然。我不认为我是一个跟随任性丈夫的妻子,就像世人常说的那样。我也不是对他的照片和行为有多么深刻的理解,我仅仅只是一个对这些感兴趣的观众而已。所以,我丝毫没有扭曲自己,也从来没有产生过要做出什么牺牲的想法,我的身心是很健康的。
  
  母亲曾这样问过我:“经惟会如此有名,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?”
  
  我回答道:“其实,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出名。我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,我会很幸福的。”
  
  我至今都这么认为,这世上除了他,没有第二个人如此了解我了。这不是幸福,是什么呢?




欢迎光临 谷动谷力 (http://bbs.sunsili.com/) Powered by Discuz! X3.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