Jcmiabnw 发表于 2023-1-3 06:01:20

新年感怀

2010年,我多少次把目光转向橱窗里的那些诗本。回想白衣飘飘的年华,我曾经把文学高高举过头顶,可如今我的傲骨和清高,几乎被淹没在尘世的烟火中了。

现在的我总愿在书橱前流连忘返。虽然我面对的大街车水马龙,响彻耳膜的全是些高声的喧嚣,但我时时激励自己拿起笔来,像农夫扶起久违的犁具一样在田野里耕作。虽然文学养不活我,但文学喂养了我的精神,让我感到日子的温暖与平实,这就够了。

可我仍在犹疑我的创作,是年轻,还是已经衰老?我反复分辨不清的问题,倒是儿子给了我一个清楚的答案。过去的一年,儿子读高二,并面临着文科与理科的选择。我想为儿子选择文科,可儿子往我面前一站,个子已高了我一大截,他的眼睛几乎是俯视着对我说,他已不是小孩子了,他要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。我忽然意识到儿子的一天天长高,就是我人生志向的一天天缩短。儿子坚持选择理科,使我重新开始思考流年的暗换。儿子学会了独自决断,他要挣脱作为父亲的我强加给他的意志。他在向我提醒,他已经慢慢长大。在他的视线里,我只是一个父亲,一个已不能把意志强加给他的中年男人。

2010年,我有许许多多个日子,是默默陪着父亲在医院的病房里度过。父亲的病已经6年了,他常常要无声地忍受放疗和化疗的痛苦。父亲的头发已掉了很多,腿脚也越来越不灵便。曾经多少个日子,我穿梭在癌症病房里,陪伴父亲时,也见到了许许多多身患绝症的男女老幼。对于生死,我的心灵由起初的惊愕怜悯慢慢演变成为一种无人知晓的厚重平静。他们有的是父亲的老相识,有的刚来,有的要走,而最让我难过的是父亲隔壁病房里的一个中年男人。为使这个男人能快乐地度过最后的时光,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坚持向他百般隐瞒可怕的病情。男人终于在半信半疑中走了,虽然他已带着亲人的爱上了路,但她们善意的谎言常被我幻想为残酷的诗篇。

这个男人走后,父亲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。在父亲离世时,我满含泪水告诉他隔壁病房里的这个故事,并告诉他我有多么爱他。

父亲离世,我的头顶像是被移去了一片天,成了我这一年最残酷的记忆。关于生命的长度,现在即使走在路上,我也会轻轻地怀想,从年头到岁尾,从青年到中年,究竟有多长?不知不觉间我慢慢学会了用自己的脚步去丈量,于是我有了对岁月流逝的感叹,有了对亲情遗忘的忏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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